我妈的葬礼上,气氛本来该是庄严肃穆的,来的也都是些有身份的人。
可就在这时候,我爸江振庭突然领着一个女的,还有个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,走进了灵堂。
他拽着那男孩走到我跟前,语气听着挺温和,可那股子不容拒绝的劲儿藏都藏不住:「茜茜,这是你弟弟林安,他没做错啥,你得好好照看着。」
我冷眼瞅着这俩装腔作势的男女,又瞥了眼我妈遗像上那双好像闭不上的眼睛,然后,在所有来吊唁的人注视下,把两份DNA鉴定报告甩到了林安脸上。
「爸,您说得是,他确实没做错啥。毕竟,他压根就不是您的亲儿子。」
空气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司仪正念着悼词呢,声音突然就卡住了,跟被啥看不见的东西掐住脖子似的。
来的人眼神都从妈妈的黑白照片上移开,齐刷刷地看向我爸江振庭,他那脸颜色变得快,红转青,青又转黑。
他旁边的柳宛柔,那张装可怜的脸一下子就没了血色。
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:「你胡说八道什么!这不可能!」
江振庭反应比她快多了。
他赶紧冲过来,抬手就想扇我一巴掌。
「江茜!你疯了是不是!在你妈葬礼上瞎闹什么!」
可他的手腕半空中被一只更有劲的手抓住了。
沈亦之,我妈的私人律师,不知道啥时候站到我前头了。
他穿一身合身的黑西装,金丝眼镜后头那眼神,冷得跟冰似的。
「江先生,在葬礼上动手,也太不像话了。」
江振庭想把手抽回来,可挣不脱,脸憋得跟猪肝似的,吼道:「这是我的家事,你个外人别掺和!」
「外人?」沈亦之松开手,慢悠悠地整了整袖口,「苏晚女士生前托我当她的遗嘱执行人,今儿个,我还真不算外人。」
这话一说,江振庭的火气消下去点了。
我妈苏晚,才是苏氏集团真正说了算的人,江振庭不过是靠她起家的上门女婿。
这几年他翅膀硬了,在公司里拉了自己的人马,把我妈架空了,可苏家的底子,他还不敢随便动。
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亲子鉴定报告,慢条斯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,又递给江振庭。
「爸,别激动。这报告有两份,一份是您的,一份是我妈的。您看,我妈多上心,到死都帮您弄明白,您养了十七年的儿子,到底是谁的种。」
我声音不大,可整间灵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来的人开始小声议论,那声音跟潮水似的涌过来。
「养了十七年……不是亲的?」
「我的天,江振庭这绿帽子戴的……苏晚也太绝了,死了都得坑他一把。」
江振庭身子晃了晃,眼睛死死盯着我,那眼神跟要把我撕碎似的。
柳宛柔已经扑过来了,想抢那份报告,可我轻易就躲开了。
她哭得稀里哗啦:「振庭,你别信她!她是嫉妒,她在撒谎!安安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儿子!」
她一边哭,一边去拉那个叫林安的男孩。
林安自始至终脸都白着,傻站在那儿,这时候被他妈妈一拉,才算回过神,眼里全是害怕和迷茫。
我笑了,笑得跟个孩子似的纯良,就像我妈还在时,我还是那个啥都不懂的江家大小姐。
「撒谎?我妈的律师就在这儿,这报告的鉴定机构,也是京城最权威的。要不,咱现在就报警,告我伪造文书?」
我转向沈亦之:「沈律师,伪造亲子鉴定,得判几年?」
沈亦之推了推眼镜,镜片上闪着冷光。
「按情节轻重,最重能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。」
柳宛柔的哭声一下子就停了。
江振庭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报告,那双以前对我温和慈爱的眼睛,这会儿只剩下了狠辣的恨意。
他赶紧翻到最后一页,瞅见「排除亲生血缘关系」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,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,总算彻底崩了。
他跟头被惹毛的野兽似的,猛地把报告撕了个粉碎。
「假的!全是假的!」他吼着,碎纸片跟雪花似的飘下来,「苏晚那个毒女人!死了都不让我清净!」
他歇斯底里的样子,和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成功人士形象判若两人。
宾客们看他的眼神,已经从同情,变成了赤裸裸的鄙视和看好戏的嘲笑。
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,莫过于此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发疯,心中没有半分快感,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。
妈,你看到了吗?
这就是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。
在一场混乱的告别仪式后,一切匆匆结束。
随着宾客的离去,灵堂里只剩下我们几个。
江振庭发泄完情绪后,像失去了力气一样坐在椅子上,眼睛红得像血,紧紧地盯着我。
柳宛柔扶着他,还在轻轻地哭泣,但泪水中透露出一丝真实的绝望。
而林安,始终低着头,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存在。
“江茜,”江振庭的声音嘶哑得就像砂纸摩擦,“你究竟想做什么?”
“我想做什么?”我走到母亲遗像前,手触摸着冰冷的相框边缘,“我只是想要实现我母亲的遗愿。”
我转过头,看向沈亦之。
沈亦之心领神会,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。
“江董,柳女士,根据苏晚女士的遗嘱,她所有的苏氏集团股份,以及所有的不动产、现金、基金,都由她的女儿江茜小姐一人继承。”
江振庭突然站了起来:“不可能!我们是夫妻,她一半的财产应该是我的!”
“很抱歉,”沈亦之的语气平静无波,“苏女士和您在婚前有协议,婚内财产独立。而且,苏女士还向我提供了您婚内出轨,并与柳女士育有一子林安的全部证据。从法律上讲,您是过错方,无权分割苏女士的任何遗产。”
江振庭的脸,彻底变得苍白。
他一生精心算计,最终却一无所获。
“证据?什么证据?”柳宛柔尖声问,她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“我们一直很小心……”
她话没说完,突然捂住嘴,惊慌地看向江振庭。
真是猪队友。
我心里冷笑。
沈亦之仿佛没听见,继续说道:“证据包括但不限于,您二位从十七年前至今的所有开房记录、资金往来、以及为林安先生购买的房产和信托基金。每一笔,都有详细记录。”
江振庭踉跄着后退一步,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。
他知道,苏晚从不打无准备之仗。
她说有,就一定有。
“另外,”沈亦之停顿了一下,抛出了最后的重磅消息,“苏女士还将她持有的,江董您私人公司的30%干股,全部转让给了江茜小姐。”
江振庭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。
那家公司,是他脱离苏氏,自立门户的基石,是他最大的骄傲。
我妈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,掌握了他公司30%的股份。
“她是什么时候……”江振庭喃喃自语,失魂落魄。
“大概是,”我替他回答,“在你第一次用公司的钱,给你的宛柔买第一个爱马仕包的时候吧。”
我妈曾笑着对我说,男人靠不住,钱和股份才是最可靠的。
她用半生,教会了我这个道理。
江振庭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就像一座被石化的雕塑,静静地坐在那里,仿佛时间都停止了。
柳宛柔的哭泣声戛然而止,她愣愣地望着江振庭,然后又转向我,那眼神从绝望逐渐转变成了怨恨。
“江茜,你别高兴得太早。”她突然冷笑一声,“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?你妈跟我斗了一辈子,最后还不是被我活活气死!现在,你也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儿!”
“啪!”一声清脆的巴掌声。
我抽回手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迅速显现的红印。
“我妈曾经告诉我,不要和疯狗争辩,那只是浪费口水。但她没告诉我,如果疯狗咬了人,我们不能还手。”
柳宛柔捂着脸颊,尖叫着想要冲向我,却被沈亦之带来的保镖拦了下来。
“你敢打我!江振庭,她打我!”她向江振庭求救。
江振庭却仿佛没有听见,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柳宛柔的心,彻底凉透了。
她明白,她依赖了十八年的大树,已经倒下了。
而我,只是冷眼旁观。
“从今天起,你们有两个选择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第一,带着你的儿子,立刻从我眼前消失。第二,我报警,告你们商业诈骗和重婚。”
我停顿了一下,目光转向林安。
“哦,对了,还有他。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孩子,但他冒充江家的后代,企图侵占江家的财产,这个罪名,足以让他在里面待上好几年。”
林安突然抬起头,那张和我父亲有几分相似,却更加清秀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除了惊恐之外的情绪。
是愤怒。
“我没有!”他朝我吼道,“我从来没想过要侵占江家的财产!都是我妈……”
“安安!”柳宛柔严厉地打断他,眼神中充满了警告。
但林安不顾一切,他红着眼睛,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:“是你告诉我,他是我爸爸!是你让我来认他!是你说过,只要我讨好了他,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!”
一连串的质问,如同利刃一般刺入柳宛柔的心脏。
她的脸色变得苍白,嘴唇颤抖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江振庭也终于有了反应,他慢慢地转过头,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柳宛柔。
“宛柔,”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害怕,“他到底是谁的儿子?”
柳宛柔浑身颤抖,避开他的目光,硬着头皮说道:“振庭,他就是你的儿子,是江茜伪造了报告想要陷害我们……”
“够了!”江振庭低吼一声,打断了她的谎言。
他再傻,此刻也明白了。
他被这个女人,欺骗了整整十八年。
他付出了感情,付出了金钱,甚至不惜背叛家庭,抛弃妻子和女儿,换来的,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。
“说。”江振庭站起身,一步步逼近柳宛柔,眼中的风暴足以将人撕碎,“他到底是谁的儿子?”
柳宛柔被他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,最后跌坐在地上。
她看着江振庭那张扭曲的脸,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了。
她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你想知道?江振庭,你现在想知道了?太晚了!”
她指着我,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:“你斗不过苏晚,你也斗不过她的女儿!你以为你赢了?你从头到尾,都只是一个可怜的棋子!”
“他的父亲,”柳宛柔一字一顿,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感,“是你最尊敬的大哥,江振林!”
轰!
江振庭仿佛被雷劈中,身体僵硬地站在那儿。
江振林,他的异母兄长,江家的嫡长子。
那时候,江老爷子更偏爱小儿子江振庭,把大部分家产都留给了他,只给了江振林一家小企业。
后来江振林经营不善,企业破产,他和妻子遭遇车祸,双双丧生。
江振庭一直对此感到内疚,甚至把大哥的独生子江昊接到自己身边抚养,视如己出。
然而现在,柳宛柔却告诉他,他最疼爱的“私生子”,其实是他大哥的血脉?
这简直比戴绿帽还要荒唐,还要讽刺!
“你……你在撒谎!”江振庭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“我有没有撒谎,你去做鉴定不就清楚了?”柳宛柔一副无所谓的态度,冷笑着说,“当年你大哥大嫂车祸死得蹊跷,你真以为是意外?江振庭,你为了家产,连亲大哥都能害死,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?”
“不是我!”江振庭失控地大喊,“车祸是意外!不是我干的!”
“是不是你干的,你自己心里有数!”柳宛柔站起身,擦去眼泪,脸上恢复了一丝傲气,“我接近你,就是为了给振林报仇!我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,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!”
她说完,拉起一旁同样震惊的林安,转身就走。
“站住!”我冷冷地开口。
柳宛柔停下脚步,回头看我,眼神中带着轻蔑:“怎么,江大小姐还想留我们吃饭?”
“饭就不必了。”我走到她面前,目光平静,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你报你的仇,我算我的账。我妈因为你们这些破事,郁结于心,最后早早离世。这笔账,我该跟谁算?”
我的视线,缓缓扫过柳宛柔,林安,最后落在了江振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。
“你们,一个都别想逃。”
柳宛柔被我眼中的寒意吓得后退半步,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。
“你想怎么样?苏晚的死,跟我没关系,是她自己身体不好。”
“是吗?”我轻笑一声,从沈亦之手中接过另一个文件袋,从里面抽出一沓照片,摔在柳宛柔脸上。
照片上,是柳宛柔和一个男人亲密的合影,那个男人,赫然是江振庭的死对头,高氏集团的董事长,高伟。
“这是你所谓的为我大伯报仇?”我指着照片,声音冰冷,“柳宛柔,你到底是江振林的女人,还是高伟的女人?或者说,你到底是谁的棋子?”
柳宛柔的脸色,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。
江振庭也看到了照片,他猛地冲过来,一把抢过照片,死死地盯着上面笑得灿烂的柳宛柔和高伟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
“高伟……竟然是高伟……”他喃喃着,像是受到了比刚才更大的打击。
商场上,高伟和他斗了半辈子,是他最恨之入骨的敌人。
他的枕边人,竟然和他的死对头有染。
他的人生,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。
“所以,”我看着彻底崩溃的江振庭,缓缓说出那个最残忍的真相,“林安,他既不是你的儿子,也不是我大伯的儿子。他真正的父亲,是高伟。”
“你以为柳宛柔是为你大哥报仇?错了,她从一开始,就是高伟派来搞垮你,搞垮江家的奸细。”
“你害死了你大哥,又引狼入室,把仇人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了十七年。爸,”我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“你才是那个最可笑,最可悲的人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江振庭彻底崩溃了,他抱着头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,然后两眼一翻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灵堂内突然变得一片混乱。
沈亦之镇定地拨打了急救电话。
而柳宛柔,在事实被揭露的瞬间,便无力地倒下,脸色苍白如纸。
她意识到,自己已经无路可逃。
高伟不会接纳她,江家也不会放过她。
她费尽心思策划的复仇计划,最终却成了别人的嫁衣,自己也沦为了牺牲品。
只有林安,那个无辜的少年,站在混乱之中,目光呆滞地注视着这一切,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。
他的世界,在这一天,被彻底颠覆,被摧毁得支离破碎。
救护车很快到达,将口吐白沫的江振庭迅速送往医院。
柳宛柔也被保镖控制,等待着她的将是法律的审判。
我对沈亦之说:“报警吧。就告她商业间谍、诈骗,还有……蓄意谋杀。”
我妈妈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,却在近半年内急剧恶化。我曾经怀疑过,但没有确凿的证据。
现在回想起来,柳宛柔可能在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。
沈亦之点了点头:“明白了。”
警察带走了柳宛柔。
灵堂终于恢复了平静。
只剩下我和林安,还有我妈妈那冰冷的遗像。
长时间的沉默后,林安用沙哑的声音说:“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平静地回答。
他是个不幸的人,从出生起,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,被当作复仇的工具。
他看着我,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:“我该去哪里?”
他没有家了。
柳宛柔进了监狱,高伟不会认他,江家更不可能收留他。
我想了想,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,递给他。
“这里面有二十万,密码是六个零。省着点用,足够你读完大学,找份工作,自食其力。”
他没有接过卡,只是愣愣地看着我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妈妈。”我看着遗像上苏晚温和的笑容,“如果她还活着,她大概也会这么做。恩怨分明,你和我们江家,没有瓜葛。”
这笔钱,不是出于同情,也不是施舍。
是为了了结。
从此以后,我们互不相欠,再无牵连。
林安的眼眶湿润了,他默默地接过卡,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然后,他转身,走出了灵堂,消失在门外的阳光中。
我希望,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。
江振庭遭遇了中风,身体一侧失去了活动能力,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。
他现在躺在医院的高级病房中,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剩下一双混浊的眼睛和一副苟延残喘的身躯。
我曾去医院探望过他一次。
当我出现时,他情绪异常激动,嘴里发出唔唔声,似乎想要表达什么,但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。
我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「董事会已经解除了你的所有职位,你手中的股份也被我以你挪用资金的证据强制买断了。」
我向他透露,「你的私人公司也被高伟趁虚而入,现在已宣告破产清算。」
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布满血丝,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。
「还有柳宛柔,」我继续说道,「她被判了十五年。高伟很精明,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她,自己却撇得一干二净。」
「顺便提一句,」我弯下腰,在他耳边低声说,「我已经把你的侄子江昊送到国外去了。他出发前告诉我,他似乎在那场车祸附近看到了你的车。」
江振庭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,监护仪上的数字疯狂地跳动,发出尖锐的警报声。
我站直身体,冷冷地看着他。
「爸,别太激动。好好活着,活得长一些。这样你就能亲眼看到,我是如何带领江家和苏氏达到新的高度。」
「而你,只能躺在这里,慢慢腐朽,为你的罪行忏悔一生。」
说完这些,我转身离去,没有再回头。
护士和医生急忙冲进病房,一片混乱。
在走廊的尽头,沈亦之在等我。
「一切都处理好了吗?」他问。
「嗯。」
「接下来去哪里?回公司吗?」
我摇了摇头,目光投向窗外灿烂的阳光。
「不,去墓地。」
我想去看看我的母亲。
告诉她,一切都结束了。
她的仇,我已经报了。
她的江山,我也守住了。
从今往后,我会带着她的期望,好好地生活下去。
苏家的墓地,位于京市西郊的山上,风水极佳。
我母亲的墓碑与我外祖父母的墓碑并排而立。
照片上的她,依旧温宛美丽,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我将一束白菊花放在墓前,蹲下身,用手帕轻轻擦去墓碑上的灰尘。
「妈,我来看你了。」
「江振庭中风了,柳宛柔坐牢了,高伟也收到了我送的大礼,够他忙一阵子了。苏氏……很好,您放心。」
我像小时候一样,絮絮叨叨地和她分享我的喜怒哀乐。
山风拂过,松涛声声,仿佛是她的回应。
沈亦之站在不远处,静静地陪着我,没有打扰。
过了一会儿,我站起身,心中的郁结似乎也随着山风消散了许多。
「走吧。」我对沈亦之说。
沈亦之走过来,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,披在我身上。
「山上风大,别感冒了。」他的声音,一如既往地温和。
我整理了一下外套,上面还留有他身上清新的古龙水味。
「谢谢。」
我们肩并肩走在下山的小路上。
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「江茜,」沈亦之突然开口,「接下来,你有什么打算?」
「打算?」我转头看他,「把公司做大做强,彻底压倒江振庭和高伟,算不算?」
沈亦之笑了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,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。
「算。但我是问你自己呢?」
我愣住了。
我自己?
报仇之后,我的人生,该何去何从?
我似乎,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一回到城里,夜幕刚刚降临。
沈亦之把我送到了公寓的大门口。
“要不要上楼坐坐,喝杯茶?”我随口一问,带着点礼貌。
他瞥了我一眼,轻轻点头:“行。”
我有点意外,但还是带他上了楼。
我的住处是个复式顶楼,我妈生前送我的成年礼,视野开阔,能一览京城的夜景。
我给他沏了茶,我俩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,一时之间,谁也没说话。
沈亦之先开了口,打破了沉默。
“这个文件,你看看。”他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,递给了我。
我接过来一看,是股权转让协议。
转让人,是我妈妈苏晚。
受让人,是沈亦之。
转让的,是苏氏集团5%的股份。
“这是……啥意思?”我一头雾水。
“这是你妈妈在我入职时给我的。”沈亦之平静地说,“她说,如果她不在了,希望我能帮你,用这些股份。”
我心里一惊。
我妈竟然连这都考虑到了。
“现在,”沈亦之把笔放在协议上,“你的位置已经稳固了,不需要我保护了。所以,这些股份,我归还给你。”
他让我签字,把股份转回我名下。
我看着他,突然明白了。
他不只是我妈的律师,更是我妈最信任的人。
这些天,他为我忙前忙后,我以为是职业操守。
现在我才知道,背后还有我妈的重托,和他自己的情义。
我没签字。
我把文件推回去。
“这是我妈给你的,就是你的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而且,我需要你。”
我不是在客套。
苏氏集团错综复杂,江振庭虽然倒了,但他的党羽还在。
高伟虎视眈眈,商场如战场,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,就算有我妈留下的后手,也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。
沈亦之,无疑是最佳人选。
他比我更了解苏氏,也比我更懂商场的尔虞我诈。
沈亦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,愣了一下。
“江茜,你……”
“沈律师,”我打断他,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,“你现在是苏氏的股东,我希望你能加入董事会,正式成为我的盟友。当然,薪水和分红,绝对不会亏待你。”
我甚至还调皮地眨了眨眼:“有钱大家一起赚嘛。”
沈亦之看着我,很久,才笑了。
他笑起来很好看,平时的冷静和疏离都消失了,只剩下眼底的温柔和无奈。
“好。”他收起文件,点了点头,“遵命,我的董事长。”
一句玩笑话,却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。
我的心,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。
为了掩饰尴尬,我站起身:“我去给你续茶。”
转身的瞬间,手腕却被他拉住。
他的手心温暖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我回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
那里,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“江茜,”他一字一顿地问,“如果,我想要的不是股份,也不是薪水呢?”
我的心跳,突然加速。
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,有些沙哑。
沈亦之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我。
他的目光,像一张细密的网,将我牢牢地笼罩。
我能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,正在我和他之间,悄然发生着变化。
就在我快要被他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,他突然松开了手,站起身。
“很晚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他恢复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,仿佛刚才的一切,都只是我的错觉。
他走到门口,又回过头。
“明天上午十点,董事会,别迟到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门关上了。
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,心乱如麻。
我走到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离,消失在车流中。
沈亦之……
他到底,是什么意思?
昨晚,我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心中不断重现他紧握我手腕的那一刻,还有他那意味深长的问题。
到了第二天,我带着明显的黑眼圈走进了办公室。
不出所料,董事会的气氛紧张得就像一场古代的宴会。
以公司资深成员王副董事长为首的一帮人,对我这个新晋董事长,表面上恭恭敬敬,实际上却处处设障。
“江董,您太年轻了,这么大的企业,恐怕您一个人难以应对。”
“对啊,和高氏集团的那个合作项目,我觉得还是得让江总……哦不,还是得有经验之人来掌控全局。”
他们嘴上挂着“为了公司”,实际上却是想让我成为傀儡,架空我的权力。
我坐在主席位上,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表演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。
正当王副董滔滔不绝地讲述他“宝贵的经验”时,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
沈亦之走了进来,依旧是那身笔挺的西装,金丝眼镜,气场强大。
他一出现,所有人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戛然而止。
“不好意思,我来迟了。”他走到我身边的空位坐下。
王副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:“沈律师,这是我们苏氏集团的内部董事会,你……”
“从今天起,”我轻敲桌面,打断他的话,声音虽不大,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,“我宣布,沈亦之先生将正式成为苏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,并加入董事会。各位,有什么意见吗?”
全场哗然。
王副董第一个站了起来:“我反对!江董,您这是任人唯亲!沈律师虽然才华横溢,但他从未有过管理大型企业的经验,怎能直接担任CEO?”
“没错!这不合规矩!”
“我们不服!”
其他人也跟着附和。
我冷静地看着他们,心中早有准备。
“王副董,”我拿起一份文件,扔到他面前,“您说经验,对吧?那您能解释一下,您上个月负责的城西项目,为什么会超支三千万吗?据我所知,这笔钱似乎流入了您儿子在海外的公司账户。”
王副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
我又转向另一个叫嚣得最凶的李总监。
“李总监,你负责的采购部门,上个季度的报表,水分是不是太多了?你那位新欢在市中心新购置的豪宅,应该花费不菲吧?”
我每说一句话,就有人脸色变得难看。
等我说完,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他们看着我,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慌。
他们没想到,我这个他们眼中的新手,竟然对他们的底细了如指掌。
这些信息,当然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。
她早就预见到了这一天。
“现在,”我环视四周,声音冷冽,“还有谁,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吗?”
再也没人敢说话。
我转向沈亦之,对他微笑。
他以赞许的目光回应我。
这一仗,我赢了。
会议一结束,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沈亦之盯着我,眼神里似乎藏着些疑问。
“看来,你从你母亲那里继承的东西,比我预想的还要丰富。”
“了解对手,百战不殆。”我边给他倒咖啡边说,“这是她告诉我的。”
沈亦之接过咖啡,轻抿一口,突然问道:“包括调查我的背景吗?”
我端着咖啡杯的手,不自觉地停了一下。
“是的。”我没有否认。
从我决定重用他的那一刻起,我就让私家侦探对他进行了彻底的调查。
沈亦之,京市大学法学和金融学双料博士,毕业后拒绝了所有顶级投行和律所的邀请,选择加入当时还默默无闻的苏氏,成为我母亲的助手。
他的履历,干净得让人难以置信。
唯一引人注意的,是他的家世。
孤儿。
从小在孤儿院长大,依靠奖学金和打工,一直读到博士。
“你不好奇,我为什么会选择你母亲吗?”沈亦之看着我,眼神深邃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,”他停顿了一下,说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名字,“我的助学金,一直是苏女士资助的。从我高中开始,一直到我博士毕业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“我母亲……资助了你?”
“是的。”沈亦之的眼神,变得遥远,“但她从不让我知道她的身份,只是以一个‘好心人’的名义。直到我毕业,想要亲自感谢她,通过多方打听,才知道是她。”
“我找到她,想要报答她。她说,她不需要我报答,如果我真的想做点什么,就来苏氏帮她。”
“她说,她看重我的才华,也相信我的人品。”
沈亦之的嘴角,浮现出一抹淡淡的,温暖的微笑。
“她是我的生命中的光。所以,当她希望我能保护你的时候,我答应了。不是为了股份,不是为了金钱,只是为了报答她的知遇之恩。”
我愣愣地听着,心中五味杂陈。
原来,他们之间,还有这样一段故事。
我母亲,她究竟在背后为我铺了多少路,准备了多少后手?
“所以,你昨天问我想要的……”我犹豫着开口。
“我想要的,”沈亦之打断我,目光坚定地看着我,“是保护你,完成你母亲的遗愿。现在,这个答案,你满意吗?”
他的回答,无懈可击。
将一切,都归结为对我母亲的承诺和感恩。
但我总觉得,不只是这样。
他看我的眼神,太过专注,太过……深情。
或许,是我想得太多了。
我压下心中的异样情感,对他笑了笑:“我很满意。沈CEO,希望我们以后,合作愉快。”
“合作愉快,江董。”
我们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从那以后,我和沈亦之就肩并肩,一起打拼。
他毫不手软地对公司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,调整了人员,提升了项目质量。
而我,则依靠母亲留下的人脉和资源,在董事会和商业战场上,为他保驾护航。
我们的合作默契得就像天衣无缝。
苏氏集团,在我们两人的共同努力下,并没有因为创始人的去世和高层的动荡而一蹶不振,反而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潜力。
那些曾经对我不屑一顾的老家伙们,现在见到我和沈亦之,都得恭敬地称呼我们为“江董”和“沈CEO”。
我和沈亦之的关系,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作战中,变得越来越微妙。
我们是领导和下属,是伙伴,是战友。
但有时候,在深夜加班时,他为我披上外套;在庆功宴上,他为我挡酒;在我因为压力而疲惫不堪时,他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……
我能感觉到,那份超越了工作的情感,正在疯狂生长。
我不敢去揭开这层面纱。
我怕,一旦揭开,连这难得的默契和陪伴,都会消失。
直到那天,高伟的寿宴。
高伟的寿宴,在京城最顶级的七星酒店举行,宴会厅里灯光璀璨,衣香鬓影。
我和沈亦之手挽手走进去,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高伟被一群人簇拥着,像众星捧月一样。他看到我们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,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笑面虎的表情,主动迎了上来。
「哎呀,这不是江董和沈CEO吗?真是稀客,肯赏光来我这个老头子的寿宴。」他笑呵呵地说,眼神却像毒蛇一样,在我俩身上来回扫视。
我勾起唇角,笑容得体:「高董说的哪里话,您是长辈,我们做晚辈的,理应来为您贺寿。」
说着,我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了过去。
「一点小小心意,不成敬意。」
高伟的视线在礼盒上停顿了一秒,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。他大概以为,我这个毛丫头,是来服软求和的。
「江董有心了。」他接过礼盒,随手递给身边的助理,然后话锋一转,声音不大不小,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,「说起来,江董真是年轻有为啊。苏氏那么大的家业,一个人扛着,辛不辛苦?要是有什么难处,尽管跟高伯伯说,千万别硬撑。」
这话说得,既是试探,也是羞辱。
周围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窃笑声。
我还没开口,沈亦之已经上前一步,不着痕迹地将我挡在身后。
「多谢高董关心。」他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,「有我在,就不会让茜茜辛苦。苏氏的担子,我们两个人扛,很稳。」
一句「茜茜」,一句「我们两个人」,亲昵又默契,瞬间击碎了所有流言蜚语。
高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他眯着眼打量着沈亦之,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对手。
「沈CEO真是护主心切啊。」高伟皮笑肉不笑,「不过,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气盛。商场如战场,一步走错,满盘皆输。当年振庭……唉,就是个例子。」
他又提到了我爸。
我心中冷笑,正准备反唇相讥,宴会厅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。
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:「各位来宾,为了庆祝高董六十大寿,我们特意准备了一份惊喜!让我们一起,回顾高董这光辉灿烂的六十年人生!」
屏幕上开始播放精心剪辑过的照片和视频,配着激昂的音乐和旁白,将高伟塑造成一个白手起家、坚毅不屈的商业传奇。
宾客们纷纷鼓掌,高伟也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。
我端起一杯香槟,轻轻晃了晃,看向身边的沈亦之。
他对我微微颔首。
好戏,要开场了。
视频播到一半,突然画面一闪,变成了刺目的雪花点。
音乐和旁白戛然而止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是技术问题吗?”
宾客们议论纷纷。高伟的脸色阴沉下来,低声对助理斥责着什么。
就在这时,雪花屏消失了,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清晰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柳宛柔,笑得甜蜜蜜的,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。
那个男人,正是高伟。
全场哗然。
高伟的脸,瞬间变得苍白。
“关掉!快给我关掉!”他失控地大喊。
但已经晚了。
照片一张接一张地播放,从他和柳宛柔的亲密合影,到他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林安,再到他这些年背着江振庭,偷偷和柳宛柔母子见面的各种照片……每一张,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打在高伟的脸上。
“天哪,林安竟然是高伟的儿子?”
“所以柳宛柔是高伟派去的卧底?江振庭这……简直是年度笑话啊!”
“我早就觉得高伟这人阴险,没想到能做到这种地步!”
议论声、鄙夷声、嘲笑声,像潮水一样将高伟淹没。他站在那里,身体摇摇欲坠,那张平日里精于算计的脸,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狼狈。
这还没完。
照片放完,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。
视频里,柳宛柔坐在审讯室里,面对警方的问询,声泪俱下。
“……都是高伟指使我干的!他说江振林挡了他的路,让我去接近江振庭,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……”
“那场车祸,也是他一手策划的!他买通了司机,制造了意外,事后又把线索引向江振庭,让江振庭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……”
“他答应我,只要搞垮了江家,就娶我,就认安安这个儿子……他骗了我!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!”
轰!
如果说之前的照片只是让高伟身败名裂,那这段视频,就是直接将他钉死在了耻辱柱上。
谋杀,商业陷害,操纵人心……桩桩件件,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。
“不是我!是她胡说!是她血口喷人!”高伟终于反应过来,指着屏幕,歇斯底里地咆哮。
就在这时,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。
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,为首的警官面容严肃,径直走到高伟面前,亮出了逮捕令。
“高伟先生,你涉嫌多起商业诈骗及故意杀人案,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高伟彻底瘫软在地,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:“假的……都是假的……”
警察将他从地上架起来,准备带走。
他经过我身边时,忽然挣扎起来,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,像是要活吃了我。
“是你!江茜!是你这个贱人害我!”
我看着他,神情淡漠,缓缓举起手中的香槟杯。
“高董,这份寿礼,还满意吗?”我微微一笑,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,“我妈说过,出来混,迟早是要还的。”
他的瞳孔骤然紧缩,脸上血色尽失,仿佛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。
最终,他被警察拖拽着,像一条死狗一样,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。
一场盛大的寿宴,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。
宾客们作鸟兽散,生怕和这场风暴扯上一点关系。
我和沈亦之走出酒店,外面的夜风吹在脸上,带着一丝凉意。
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压在心头近一年的巨石,终于被搬开了。
“结束了。”我说。
“嗯,结束了。”沈亦之脱下外套,披在我肩上。
我的手机响了,是医院打来的。
“江小姐,您父亲……他刚刚看到新闻,突发脑溢血,人……没抢救过来。”
我握着手机,沉默了片刻,平静地回了句:“知道了。”
江振庭,这个带给我生命,也带给我无尽痛苦的男人,终究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,走到了人生的尽头。
也好。
对他,对我,都是一种解脱。
我没有去医院,而是让沈亦之开车送我去了西郊的墓园。
月光下,我妈的墓碑静静地伫立着。
我靠在冰凉的石碑上,像是靠在她温暖的怀里。
“妈,都结束了。”我轻声说,“高伟被抓了,江振庭也死了。害过我们的人,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。您的仇,我报了。”
“苏氏,我也守住了。现在,它比以前更好。您……可以安心了。”
说到最后,我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,在这一刻,彻底松懈下来。眼泪,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沈亦之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后,将我轻轻拥入怀中。
他的怀抱,温暖而有力,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。
我靠在他的胸口,放声大哭,将所有的委屈、疲惫、和压抑,都宣泄了出来。
他只是抱着我,一下一下,轻抚着我的背。
许久,我的哭声渐渐止住。
“谢谢你,亦之。”我抬起头,看着他,月光落在他清隽的脸上,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眸子,温柔得像一汪深潭。
“傻瓜。”他低头,用指腹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痕,“我说过,我会守护你。”
他的目光太过专注,太过深情,我的心跳,再一次为他失了控。
“你……”我刚想说些什么,他的头却慢慢低了下来。
他的唇,带着一丝凉意,和淡淡的古龙水味,轻轻地印在了我的唇上。
我的大脑,瞬间一片空白。
这是一个极其温柔,却又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的吻。
一吻结束,他抵着我的额头,呼吸有些急促。
“茜茜,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紧张,“你母亲的嘱托,我完成了。”
“现在,我想为自己,求一个答案。”
他凝视着我,一字一顿地问:“你愿意……让我用余生,继续守护你吗?不是以朋友,不是以盟友,而是以爱人的身份。”
我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的星光,和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,忽然就笑了。
我踮起脚尖,主动吻上了他的唇。
“我愿意。”
我愿意,卸下所有盔甲,将我伤痕累累的真心,交到你的手上。
因为我知道,你一定会,好好珍藏。
完结